第 54 章 絕代雙嬌7

 關上房門窗戶,見無人偷聽,沈敬月小小舒出一口氣。

 回來的路上,蘭絮和他握著手,能感到他手心微微濡溼。

 她笑了一下:“公主殿下很厲害。”

 這種官場的事,沈敬月做得很完美。

 所謂嚇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他拿捏了王祿的需求,步步高調,王祿也拿他們沒辦法,甚至覺得這種高調是好事,是向世人傳遞沈敬月在定州的消息。

 只是,沈敬月也是會緊張的,手汗就是一個,他可能怕在王祿那老狐狸面前露怯。

 蘭絮捏捏他的手。

 而沈敬月是在緊張,他怕蘭絮覺得自己做得不好。

 萬幸,蘭絮覺得他做得好。

 沈敬月推斷,說:“這種日子最少有七日,最多隻有半個月,我們就得走了,絮絮,你會不會捨不得?”

 蘭絮:“進城前就說好,交給你安排,什麼時候出城,也由你安排。”

 他抱住她,因為她信任自己,歡喜地一笑:“嗯。”

 蘭絮也歡喜。

 太好了,好像逃亡路上也沒太多需要做的事。

 鹹魚真誠地感動了。

 經過昨夜的奔波,今日能好好吃頓飯,洗個澡,對沈敬月和蘭絮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放鬆。

 蘭絮困了,他圈著她,躺在床上,一邊為她梳理頭髮,不自覺地輕哼了一段歌。

 或許是宮廷裡的歌,音調清和,他聲音一壓低,就有種雌雄莫辯的清爽感覺。

 察覺蘭絮的視線,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行為,臉頰微紅:“我從沒唱歌給別人聽過,好聽麼?”

 蘭絮:“還挺好聽的。”

 沈敬月痴痴地笑著,他獻寶似的,湊到蘭絮面前,兩眼亮晶晶的:“那,那我繼續唱給你聽。”

 蘭絮“唔”了聲。

 沈敬月一手拍著蘭絮的後背,這首歌,是小時候奶孃哄睡他時唱的,因為湊在蘭絮耳邊,歌詞清晰許多:

 “若有誰背叛,便把他的頭,割下來,割下來,挖掉他的眼,他的鼻……”

 蘭絮:“……”

 唱到這,沈敬月似乎也發現歌詞不對,他蹭蹭蘭絮:“絮絮,你已經和鄭國決裂,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對你的。”

 蘭絮斜睨他:“那還真是謝謝了。”

 沈敬月小聲笑著。

 ……

 他們方休息了一夜,王祿派人來請。

 沈敬月勢必要端著的,他對那傳訊的婢女道:“昨日騎馬勞累,今日不想說話,明日再說。”

 婢女只好這樣去回王祿,幕僚勸王祿要好好忍著,王祿也明白大道理,只好自己再去訓兵。

 就這樣,沈敬月拿喬了兩三天,才在第三天晚上,由王祿一請再請,去到

了接風宴。

 接風宴上,都是定州城的官眷。

 王祿意在讓沈敬月露個面,往後走動在定州官場。

 不曾想,接風宴後,沈敬月生病了。

 這點也是蘭絮沒有料到的。

 前一晚上,他們從接風宴回來,都還好好的,今天她起來,沈敬月就起來好一會兒了。

 他抿著嘴角在喝水。

 蘭絮也沒太在意。

 房中延續沈敬月的習慣,不讓人服侍,蘭絮也不喜歡讓人服侍,她洗漱完,沈敬月卻還在喝水。

 蘭絮終於察覺哪裡不對,問:“殿下怎麼了?”

 沈敬月搖腦袋,蘭絮看他動了一下,是嚥下了水,緊接著,他又要往自己嘴巴里送水。

 蘭絮問系統:“他這樣喝水多久了?”

 系統:“一個小時多了吧?”

 蘭絮:“!!!”

 哪有正常人早早起來喝一個小時的水,不怕撐壞肚子?

 她奪走沈敬月手裡的杯子,問:“殿下到底怎麼了?”

 沈敬月這才看向蘭絮,他眼中含著淚珠兒,好像自己也撐不住了,在蘭絮關切的目光下,他以食指蘸水,在桌上寫到:

 【我的嗓音壞了。】

 蘭絮想起昨晚接風宴,難道是接風宴上,有人對沈敬月動手,想把公主毒啞?

 不對啊,這對他們來說有什麼意義?至少要利用完沈敬月再動手吧!

 沈敬月見蘭絮神色凝重,又寫了一句:【我沒有啞。】

 蘭絮:“那殿下是可以說話的麼?”

 沈敬月點點頭,又搖搖頭。

 蘭絮懂了:“殿下不想說話,為什麼?”

 沈敬月寫:【不好聽。】

 蘭絮心裡猜他是不是感冒了,導致變聲,便溫和寬慰:“沒事的。”

 沈敬月仔細看著蘭絮,篤定地寫下一行:【你會笑我。】

 蘭絮:“我肯定不會,我怎麼能笑公主殿下呢?”

 沈敬月鬆了口氣,他就知道,蘭絮不會嫌棄自己的,他清清嗓子,終於開口:“不知道怎麼回事,嗓子就這樣了。”

 公鴨嗓。

 蘭絮:“噗。”

 沈敬月:“……”

 蘭絮忙捂住自己的嘴,笑意卻從那雙明媚好看的眼中,悄悄流露,發現沈敬月怒了,她連忙要跑,沈敬月去抓她的手。

 兩人跌了幾步,一同倒在床上。

 沈敬月惱火:“你還笑!”

 蘭絮:“對不起,不過怎麼會這麼粗?”

 沈敬月急得眼淚簌簌地落:“真難聽,真噁心,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說話了!”

 蘭絮忙勸:“只是風寒生病,變聲很尋常的。”

 沈敬月:“真的嗎?”

 蘭絮:“啊……嗯。”

 不過沈敬月看起來不像感冒發燒,他還有心情為自己的聲音掉金珠珠呢。

 那是為什麼?蘭絮記憶裡,沈敬月聲音雖然不夠脆甜,但也是清越動聽的。

 這下就像被烙鐵烙壞了似的,跟變聲期沒什麼兩樣。

 等一下,變聲期?

 她眉頭忽的一動,沈敬月正好離她很近,她可以看到,還沒描眉,他眉頭新長出青茬,若撇去視覺欺騙,但從他眉骨的走勢,是英氣俊逸的。

 英氣俊逸……

 此時,沈敬月正傷心著,沒來由的,蘭絮突然把手放在他心口,她喃喃:“可是有胸……”

 沈敬月今天起來後,因為聲音,心神不寧,衣裳沒有穿很緊,兩人就看著沈敬月的“胸”往下掉。

 有些不舒服,他伸手進自己衣襟,拿出了兩個巴掌大的糰子。

 蘭絮:“???”

 什麼玩意?

 這件事,比公主要和她搞姬更讓她晴天霹靂。

 她聲音顫抖,最後確認一次:“你這裡,怎麼是倆小糰子?”

 沈敬月不明白:“你不也是嗎?”

 他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往胸口塞糰子的。

 有的大有的小。

 但他對這種糰子沒興趣,也知道,不能隨便碰別人的糰子,還是他和蘭絮要好,她剛剛碰糰子時,他才沒不開心呢。

 下一秒,他就看蘭絮臉色一變,把他踹下了床。

 沈敬月:“……”

 作者有話要說

 蘭絮:告到中央!告

到中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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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絮心裡一酸。

 再多的無奈,也化成一聲嘆:以前的公主殿下,哪需要做這些啊。

 還是為了給她吃的。

 他意在討好她,想也知道,這孩子又鑽牛角尖了。

 蘭絮輕輕把他剝好的堅果撿走,放到一旁。

 她捧著他的手指,指甲本來修剪整齊,一個個圓潤飽滿,現在慘不忍睹,食指指甲甚至有點被掀開了。

 沈敬月原先都表現得不疼的樣子,可現在,蘭絮動作很輕,沈敬月指尖卻瑟縮了一下,道:“小傷。”

 蘭絮瞪他:“不疼嗎?”

 沈敬月咬住嘴唇。

 他很怕,怕她怪他沒辦法讓她過上之前的日子。

 此時此刻,任何一點來自蘭絮的溫暖,都能瞬間擊垮沈敬月的心防。

 偏偏她就是一個很溫暖的人。

 他眼光流轉,輕哽:“疼。”

 好疼啊。

 可是好開心啊,她在關心自己,那就是再疼一點,也沒關係。

 沈敬月性格彆扭又有點病,這讓蘭絮開口前,斟酌了一下,道:“殿下,我不用你這麼做的。”

 沈敬月驚惶地看著她:“絮絮,我只是……”

 蘭絮:“你平平安安最重要,以後不要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了,剝不開,可以叫我,我們用石頭砸就行的,好嗎?”

 屋子裡很安靜,除了乾柴偶爾冒出的嗶啵聲。

 更顯蘭絮音色空靈,那壓在聲音中的擔憂,半分不作假。

 沈敬月喉嚨上下滑動,誰也沒留意到,隱約一點喉結,在衣領下倏地消失。

 須臾,他很輕地點頭,乖巧道:“我聽你的。”

 他想,讓自己流血,雖然可以讓蘭絮心疼他,可也不能一直奏效。

 就像他的眼淚,要看情況使用。

 蘭絮可不知道公主心中的小九九,她先是鬆口氣。

 穩定沈敬月的情緒很重要,她好像抓到竅門了。

 她搖搖熱著的水囊,冰已經化了,溫度正好,她從懷裡拿出一方乾淨的手帕,倒了點熱水,感覺溫度差不多,給沈敬月清理傷口。

 沈敬月:“嘶……”

 蘭絮:“現在知道疼了?”

 嘴上這麼說,可皺眉的是她。

 她一直心疼著他。

 沈敬月低頭,他用力壓著自己唇角。

 蘭絮以為真把他弄疼了,動作更小心了,均一點點水清洗,清掉塵埃倒刺,她將他的指頭,放到唇中。

 口水在沒有條件時,就是最好的消毒劑。

 沈敬月愕然地睜大水眸。

 她垂眸看著他的傷口,眉宇帶著點悲憫,猶如觀世音菩薩對人間的憐惜,輕含住他青蔥般的指尖,她的舌尖如玉淨瓶柔軟的水,觸他的傷口。

 轉瞬之間,他的指頭又疼又暖,隨即這股疼與暖,像是藤蔓,纏繞在他指尖。

 饒是她很快鬆開,他指頭也如受凍不已,忍不住顫抖著。

 可那被滋養而生的脆嫩藤蔓,就沿著他的手背手心,攀到他手腕胳膊,附著到他脖頸和嬌嫩的臉頰,突然,盛開了繁花。

 沈敬月滿臉粉霞。

 他眼睫顫抖,甚至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臉頰灼熱,好像熱得能煎熟雞蛋。

 給他消毒,前前後後,也不過半分鐘不到,蘭絮一抬頭,卻見沈敬月面紅耳赤,他胡亂地挪開眼睛,眼裡水潤潤的,像是被欺負得狠了,小鹿亂撞,情竇初開,好看得緊。

 蘭絮呼吸一滯。

 她本來沒覺得什麼,這下,也被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用手背貼貼自己臉頰,懊惱地小聲說:“只是消毒……早知道讓你自己弄了。”

 沈敬月抵賴:“不可以,我不會。”

 蘭絮:“……”

 不管如何,公主的傷也是為了自己,現下也沒辦法計較那麼多,她趕緊拿起那堆堅果榛子,自己吃了幾顆,又分幾顆給沈敬月。


 堅果熱量高,適合當逃荒食物,一人又添了半個饃饃,今晚總算不用捱餓入睡。

 屋外北風呼呼地刮,門縫嘯聲不斷。

 為了禦寒,蘭絮把帶出來的兩件衣服,都裹在兩人身上,她其實還好,系統始終兢兢業業,給她搞著火訣,一時半會凍不死。

 可沈敬月就不一定了。

 他緊緊抱著自己,偶爾還會突然打個冷顫。

 蘭絮想了想,側身環抱他的腰,手掌擱在他背上,這樣兩人就是相互擁抱,她能傳遞她的體溫,他會更暖和點。

 藉著這個姿勢,沈敬月又朝她懷裡擠,離她更近了。

 牆壁上,兩道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

 沈敬月滿足地勾唇。

 在野外睡覺,最好是一人睡覺一人守夜,但很明顯,兩人都是熬不了大夜的。

 還好蘭絮有系統。

 蘭絮在腦海裡叫讓系統:“幫忙盯一盯,如果有人或者有野獸來,我們又都睡了,就直接叫我。”

 系統:“天爺啊,我叫不醒你。”

 蘭絮:“我知道。”

 系統:“那你說這些?”

 蘭絮嘻嘻:“有個心理作用嘛,至少我努力過了。”

 系統:“……”

 接下來就聽天由命了,今晚真的很累,蘭絮覺得自己得睡夠數,不然大腦都有點轉不動。

 不過幾秒,她呼吸變沉,系統也沒辦法,只好隨時警醒四周,警醒著警醒著,它倒是發現,蘭絮預判了他們倆都會睡沒法熬夜,卻沒發現,沈敬月睡得一點都不深。

 他每睡十五分鐘,就會醒一次。

 雙眼睜得大大的。

 從他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痛苦或者不適應,只是側耳傾聽,屋外沒有不正常的聲音,他就蹭蹭蘭溪臉頰,一臉幸福地繼續睡覺。

 如此反覆,蘭絮臉頰都被蹭紅了。

 系統:“……”狗女主你自我掰彎就算了,不準掰彎絮絮!!!

 ……

 真算起來,這一夜,算公主守夜了,幸好大雪封山,相安無事。

 第二日沈敬月精神頭很好,看得系統懷疑統生。

 大雪終於停了,還出了一輪冷冰冰的太陽,總算是個晴天,好歹不落雪了。

 不過,雪後的晴天,才是最冷的。

 那匹快馬昨晚也在屋中好好休息,沒有什麼糧草能給它吃,只能勉強它繼續帶他們兩個前進。

 拉韁繩時,蘭絮發現,沈敬月指頭傷口結痂了,甚至有一些傷口痂都掉了,露出新生的嫩肉。

 那損傷最嚴重的指甲,她昨晚拿布綁著,今天再看,指甲又長回去了。

 她挑眉,這個再生速度是正常的嗎?

 沈敬月被她捧著自己的手,心裡甜得冒泡泡,說:“是因為絮絮給我處理好了呀。”

 連說話聲都軟了許多。

 蘭絮放心了,她笑了下:“好了就好。”

 就說女主沒點光環沒道理,沈敬月也有光環就好,這樣是一種小保障,他們就沒那麼容易噶。

 馬背上,沈敬月拉著馬韁,輕輕將腦袋搭在她肩頭。

 他道:“絮絮,我一定會立起來的。”

 他要讓他們的生活好起來。

 蘭絮點點頭,卻沒太往心裡去。

 這場動亂,對沈敬月而言,無異於人生的地震,他能短時間振作起來,已經很了不得了,蘭絮沒指望他能立刻在坍塌的廢墟上,重新建造一座屋子。

 所以,蘭絮只將手搭在他手背,為他擋著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