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絕代雙嬌7

 雪白的地上,馬蹄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一路朝遠處蔓延。

 走到天快黑了,他們終於看到定州城的影子。

 可情況不樂觀,除了他們,有許多流民聚集在定州城外,城門僅開了一個小口,有一隊青壯年在排隊。

 沈敬月和蘭絮下了馬,周圍流民們聚在一起取暖,每個人臉色慘敗,戰爭的陰霾深深種在心頭,他們在討論:

 “昨夜被胡人連破五城,京城業已破,皇帝南逃,大楚亡矣!”

 “定州只接納青壯年,定是要起事,為什麼不出兵去援助京城?這是不忠不義!”

 “援助個屁,朝廷都拋棄我們了!”

 “……”

 顯然,往南移動的朝廷,已經發函讓定州出兵,只是太守與刺史擁兵自重,沒有動靜。


沈敬月身上衣裳雖然髒兮兮的,料子是極好的,他和蘭絮才在附近停留了片刻,就有流民把目光對準他們。

 加之兩人面容實在姣好,一看就是世家貴女,一時,周圍全都是打量的目光。

 這裡不能久待,蘭絮正愁怎麼進定州城,沈敬月說:“兩年前,定州刺史進京述職時,我們見過。”

 蘭絮抓住他手腕:“那他會認出你的。”

 中原講究禮儀之邦,起事不可貿然莽撞,不然往後要揹負多少罵名,肯定是要有一個萬全的藉口。

 沈敬月雖是公主,卻是大楚境內最有名的皇室子弟,比如今皇帝來頭還大,況且公主能生孩子,孩子便是皇室血脈,能讓起事更為名正言順。

 表面功夫做得漂亮,能省去很多麻煩。

 這也是高皇帝的舊臣,一定要帶沈敬月一起逃的原因。

 如果被定州刺史認出沈敬月,又是麻煩事一件。

 沈敬月低聲說:“我不想再做公主了。”

 蘭絮:“那咱們不進定州,繼續往南,總有歇息的機會的。”

 他想,她怎麼這麼好,這麼向著他。

 可不在定州獲得補給,他還得連累她繼續過苦日子。

 這不是沈敬月想看到的,至少要好好休整一下,再啟程。

 定州確實是個歇腳的好地方,他和定州刺史只見過一次,但定州刺史的性格,他很清楚,那是個極好面子、好名聲之人。

 他完全可以利用刺史這一點。

 沈敬月深吸口氣,說:“但可以用這個身份,謀取物資,所以還是要進城。絮絮,接下來你只管好好休息,全交給我就是。”

 蘭絮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短短一夜,他身上似乎有些特質,被激發出來了。

 見他冷靜且堅定,蘭絮想他到底浸淫宮廷十幾年,自己還是個門外漢,她點點頭:“好,那就交給殿下了。”

 沈敬月把從獵戶屋子拿到的繩子,纏在手上,繩子浸了一夜的雪,又硬又韌,已經可以當半條鞭子使用了。

 兩人牽著馬,朝定州開著的小城門走去。

 門口身穿盔甲的護衛,剛盤問完一個青年,卻看兩個殊麗女子,朝自己走來,她們長相各有千秋,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亂世中空有美貌,是會被人隨意擺佈的。

 護衛打量著二人,突然,凌空一道鞭子甩向他雙眼,要不是他連連後退,定會被鞭子打壞雙眼!

 護衛震怒:“放肆!竟敢攻擊城門護衛,來啊,把她們抓起來!”

 沈敬月:“放肆。”

 同樣兩個字,護衛說出來用力過度了,沈敬月卻不一樣。

 他的語氣不重,半分不會色厲內荏,舉止語氣中,壓抑不住的威嚴,令前來的護衛,動作皆停住,面面相覷。

 唬住護衛,沈敬月拿出一塊玉佩,又說:“我乃大楚長公主,王祿見我,都得規規矩矩一拜,你是什麼人,敢這麼看我?”

 王祿便是定州刺史。

 護衛們臉色一青。

 四周流民皆也一驚。

 他們憎恨大楚皇帝,但那不關長公主的事,長公主是高皇帝的親女兒,也是無辜的,長公主週歲的七七四十九天煙花,大家都還記得呢!

 長公主幾乎代表曾經的和平安寧,流民頓時憤怒:“什麼破定州,竟然如此輕慢長公主!”

 “定州若起事,絕對會敗!”

 護衛統領聞風跑來,諂媚抱拳:“長公主殿下安。刺史大人早早叮囑過,如果遇到長公主,定迎為座上賓,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公主,請。”

 那個前頭打量沈敬月和蘭絮的護衛,哆哆嗦嗦跪下。

 沈敬月牽著蘭絮的手,目不斜視,往城裡走。

 護衛首領突的問:“殿下,後面這位是?”

 沈敬月:“易王府嫡女沈蘭絮,芷妍郡主,我的堂妹妹,怎麼?”

 護衛首領:“無事,屬下唐突。”

 突然變成沈敬月的堂妹,蘭絮滿頭問號。

 她這麼厲害的嗎?

 沈敬月壓低聲音,解釋:“在外面行走,套一層身份,總是好的。我確實有這號堂妹,反正王祿不會明察,就把她名頭給你用了。”

 蘭絮明白了,郡主的身份,是沒有沈敬月的能唬人,可如此一來,刺史府就會把他們安排到同一間屋子。

 否則分開了,還不定怎麼麻煩。

 沈敬月說接下來都交給他,並不是放空話,剛到屋子,他就查看佈局、窗戶。

 先熟悉環境。

 沒多久,屋外婢女敲門,她沒見過公主威儀,戰戰兢兢:“公主殿下,王大人回來了,請殿下收拾好,便去前堂。”

 沈敬月:“行。”

 他和蘭絮只是更衣,吃了些東西而已,王祿就來了。

 果然,他只會比他們更急。

 ……

 沈敬月沒猜錯,王祿本在軍營點兵,聽聞長公主來了,連忙讓太守看著,自己匆匆忙忙趕回去。

 騎著馬,他和幾個得用的幕僚聊著這事,幕僚們知道他一直在等皇室的人,就等這個正式起事的名頭,一時紛紛賀喜。

 想著自己能名垂青史,成一代梟雄,王祿紅光滿面。

 步入屋中,屋中兩位少女坐在一處吃茶。

 他乍一看其中一個,和記憶裡幾年前見過的女孩,模樣重合,他還沒說什麼,沈敬月就一拍桌:“王大人什麼意思,進屋就盯著我們看?”

 王祿趕緊低頭,打哈哈:“殿下莫氣,臣下只是要確認一下殿下的身份。”

 沈敬月:“現下確認好了?”

 王祿:“是是是。”

 沈敬月譜擺得特別大,又說:“今晚我要沐浴,還要銀絲炭,備上好茶,我愛喝君山銀針,旁的我都喝不慣。”

 王祿氣得牙癢癢,這位嬌生慣養的長公主,落難了卻依然如此高傲。

 更氣的是,他只能忍著。

 如幕僚所言,好吃好喝好住地伺候著長公主,最多隻要忍半個月,就能向世人宣告,長公主和自己兒子生情之事。

 至於之後如何對長公主,就隨意了,反正只要做給世人看就行。

 等他名正言順起事,奪得政權,他便是一方霸主,至於抗胡?他定州易守難攻,胡人都沒有過來,他幹什麼抗胡。

 於是,王祿心中再不爽,也只能一一答應沈敬月。

 這次簡單地會面後,沈敬月便也睏乏為由,回到了房間。

 關上房門窗戶,見無人偷聽,沈敬月小小舒出一口氣。

 回來的路上,蘭絮和他握著手,能感到他手心微微濡溼。

 她笑了一下:“公主殿下很厲害。”

 這種官場的事,沈敬月做得很完美。

 所謂嚇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他拿捏了王祿的需求,步步高調,王祿也拿他們沒辦法,甚至覺得這種高調是好事,是向世人傳遞沈敬月在定州的消息。

 只是,沈敬月也是會緊張的,手汗就是一個,他可能怕在王祿那老狐狸面前露怯。

 蘭絮捏捏他的手。

 而沈敬月是在緊張,他怕蘭絮覺得自己做得不好。

 萬幸,蘭絮覺得他做得好。

 沈敬月推斷,說:“這種日子最少有七日,最多隻有半個月,我們就得走了,絮絮,你會不會捨不得?”

 蘭絮:“進城前就說好,交給你安排,什麼時候出城,也由你安排。”

 他抱住她,因為她信任自己,歡喜地一笑:“嗯。”

 蘭絮也歡喜。

 太好了,好像逃亡路上也沒太多需要做的事。

 鹹魚真誠地感動了。

 經過昨夜的奔波,今日能好好吃頓飯,洗個澡,對沈敬月和蘭絮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放鬆。

 蘭絮困了,他圈著她,躺在床上,一邊為她梳理頭髮,不自覺地輕哼了一段歌。

 或許是宮廷裡的歌,音調清和,他聲音一壓低,就有種雌雄莫辯的清爽感覺。

 察覺蘭絮的視線,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行為,臉頰微紅:“我從沒唱歌給別人聽過,好聽麼?”

 蘭絮:“還挺好聽的。”

 沈敬月痴痴地笑著,他獻寶似的,湊到蘭絮面前,兩眼亮晶晶的:“那,那我繼續唱給你聽。”

 蘭絮“唔”了聲。

 沈敬月一手拍著蘭絮的後背,這首歌,是小時候奶孃哄睡他時唱的,因為湊在蘭絮耳邊,歌詞清晰許多:

 “若有誰背叛,便把他的頭,割下來,割下來,挖掉他的眼,他的鼻……”

 蘭絮:“……”

 唱到這,沈敬月似乎也發現歌詞不對,他蹭蹭蘭絮:“絮絮,你已經和鄭國決裂,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對你的。”

 蘭絮斜睨他:“那還真是謝謝了。”


沈敬月小聲笑著。

 ……

 他們方休息了一夜,王祿派人來請。

 沈敬月勢必要端著的,他對那傳訊的婢女道:“昨日騎馬勞累,今日不想說話,明日再說。”

 婢女只好這樣去回王祿,幕僚勸王祿要好好忍著,王祿也明白大道理,只好自己再去訓兵。

 就這樣,沈敬月拿喬了兩三天,才在第三天晚上,由王祿一請再請,去到了接風宴。

 接風宴上,都是定州城的官眷。

 王祿意在讓沈敬月露個面,往後走動在定州官場。

 不曾想,接風宴後,沈敬月生病了。

 這點也是蘭絮沒有料到的。

 前一晚上,他們從接風宴回來,都還好好的,今天她起來,沈敬月就起來好一會兒了。

 他抿著嘴角在喝水。

 蘭絮也沒太在意。

 房中延續沈敬月的習慣,不讓人服侍,蘭絮也不喜歡讓人服侍,她洗漱完,沈敬月卻還在喝水。

 蘭絮終於察覺哪裡不對,問:“殿下怎麼了?”

 沈敬月搖腦袋,蘭絮看他動了一下,是嚥下了水,緊接著,他又要往自己嘴巴里送水。

 蘭絮問系統:“他這樣喝水多久了?”

 系統:“一個小時多了吧?”

 蘭絮:“!!!”

 哪有正常人早早起來喝一個小時的水,不怕撐壞肚子?

 她奪走沈敬月手裡的杯子,問:“殿下到底怎麼了?”

 沈敬月這才看向蘭絮,他眼中含著淚珠兒,好像自己也撐不住了,在蘭絮關切的目光下,他以食指蘸水,在桌上寫到:

 【我的嗓音壞了。】

 蘭絮想起昨晚接風宴,難道是接風宴上,有人對沈敬月動手,想把公主毒啞?

 不對啊,這對他們來說有什麼意義?至少要利用完沈敬月再動手吧!

 沈敬月見蘭絮神色凝重,又寫了一句:【我沒有啞。】

 蘭絮:“那殿下是可以說話的麼?”

 沈敬月點點頭,又搖搖頭。

 蘭絮懂了:“殿下不想說話,為什麼?”

 沈敬月寫:【不好聽。】

 蘭絮心裡猜他是不是感冒了,導致變聲,便溫和寬慰:“沒事的。”

 沈敬月仔細看著蘭絮,篤定地寫下一行:【你會笑我。】

 蘭絮:“我肯定不會,我怎麼能笑公主殿下呢?”

 沈敬月鬆了口氣,他就知道,蘭絮不會嫌棄自己的,他清清嗓子,終於開口:“不知道怎麼回事,嗓子就這樣了。”

 公鴨嗓。

 蘭絮:“噗。”

 沈敬月:“……”

 蘭絮忙捂住自己的嘴,笑意卻從那雙明媚好看的眼中,悄悄流露,發現沈敬月怒了,她連忙要跑,沈敬月去抓她的手。

 兩人跌了幾步,一同倒在床上。

 沈敬月惱火:“你還笑!”

 蘭絮:“對不起,不過怎麼會這麼粗?”

 沈敬月急得眼淚簌簌地落:“真難聽,真噁心,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說話了!”

 蘭絮忙勸:“只是風寒生病,變聲很尋常的。”

 沈敬月:“真的嗎?”

 蘭絮:“啊……嗯。”

 不過沈敬月看起來不像感冒發燒,他還有心情為自己的聲音掉金珠珠呢。

 那是為什麼?蘭絮記憶裡,沈敬月聲音雖然不夠脆甜,但也是清越動聽的。

 這下就像被烙鐵烙壞了似的,跟變聲期沒什麼兩樣。

 等一下,變聲期?

 她眉頭忽的一動,沈敬月正好離她很近,她可以看到,還沒描眉,他眉頭新長出青茬,若撇去視覺欺騙,但從他眉骨的走勢,是英氣俊逸的。

 英氣俊逸……

 此時,沈敬月正傷心著,沒來由的,蘭絮突然把手放在他心口,她喃喃:“可是有胸……”

 沈敬月今天起來後,因為聲音,心神不寧,衣裳沒有穿很緊,兩人就看著沈敬月的“胸”往下掉。

 有些不舒服,他伸手進自己衣襟,拿出了兩個巴掌大的糰子。

 蘭絮:“???”

 什麼玩意?

 這件事,比公主要和她搞姬更讓她晴天霹靂。

 她聲音顫抖,最後確認一次:“你這裡,怎麼是倆小糰子?”

 沈敬月不明白:“你不也是嗎

?”

 他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往胸口塞糰子的。

 有的大有的小。

 但他對這種糰子沒興趣,也知道,不能隨便碰別人的糰子,還是他和蘭絮要好,她剛剛碰糰子時,他才沒不開心呢。

 下一秒,他就看蘭絮臉色一變,把他踹下了床。

 沈敬月:“……”

 作者有話要說

 蘭絮: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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