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二十五塵埃落定


                 忙時種田、閒時做木匠的吳老大來了,坐在蔣興旁邊;殷含鎖一條腿有毛病,走路一步一撩腿,他和錢增富、荊明昌三人坐一張板凳。

  荊明昌放了一個屁,錢增富聞到了臭味,手捂住鼻子說:“也不少吃點!”

  他走到癩痢頭柏老二旁邊,靠牆站著,手一伸,抓起柏老二的破布帽,扔給了符加傑。

  符加傑把破布帽往屁股下一塞,對伸手要帽子的柏老二說:“我沒拿你的帽子,誰拿向誰要,要我給也行,你得說你騙老婆用了幾斤山芋?”

  眾人看著柏老二頭髮稀疏、疤疤拉拉的頭笑,生活中的低級趣味和惡作劇,常常使村上芸芸眾生快樂開心。

  柏老二窘紅了臉,說:“不是騙,彩霞願意,不信你可以問她。”

  去年夏秋之交,淮南蘇北一帶暴雨成災。處暑以後,從江北過來的災民如過江之鯽,他們窮困潦倒拖兒帶女,充滿了蘇南城鄉。寺廟、祠堂、磨屋、牛棚等公共場所,都是破衣爛衫之災民,皇塘街上和鄉下路邊都有餓死病死之災民。

  已過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的柏老二,看到了機會,戴著破帽子常往街上災民堆裡跑。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用一小布袋山芋,把十四歲的穿著破褂子的彩霞買回了家。這件事成了村上人取笑的話題,常有人問:“柏老二,你那一袋山芋幾斤呀?”

  “是你的老婆還是你爹的呀,有人說你爹扒灰,真的麼?”

  柏老二每每急得臉紅脖子粗,指天發誓:“我爹沒有扒灰,不信可以問我娘,可以問彩霞。”

  人們每每看著他著急認真的樣子,便哈哈大笑,快樂開心好一陣子。

  人們拿柏老二開心,一是說他父親扒灰,二是說他小氣。過年燒一碗肉,到四月二十皇塘集場,還一塊不少端上桌。他對家人和親戚只是嘴上說“揀肉吃”,真有人伸筷子,是親戚,他就說“燉了多次的肉吃了不好”;是家裡人,他不是罵,就是用筷子抽。

  連中根笑話他,他自我解嘲說:“窮人沒錢,只能小氣點,親戚來了,又不能沒有肉,只能擺了看。”

  連中根說:“窮人越小氣越窮,你大方才能富。”

  “放你的屁!窮人沒錢怎麼大方?”柏老二說。

  二人爭吵起來,找蔣興評理,蔣興說:“都有道理,都有道理。”

  此時,蔣興看到柏老二還光著腦袋,對符加傑說:“把帽子給他吧,他頭髮少怕冷。”

  符加傑把帽子扔了過去,蔣興看到柏老二戴好了帽子,看看人也齊了,便開口說:“今天請大家來,商議大塘上修橋的事,都說說吧。”

  錢增富說:“我贊成老符的意見,請人看看風水,看能不能動土造橋。”

  荊明昌說:“我也贊成。”

  錢增富又說:“先把何富貴叫來問問,他不贊成,我們說也白說。”

  蔣興對蔣康說:“你去請一下飛虎他爸。”

  孝芳從屋裡出來,身後跟著生麵糰的氣味,還有爆炒螺螄的味道,引人發饞。她手裡抱著花貓,花貓在陽光下蜷縮著身子,貓頭是黑色,前背是白色,後背是黃色,四肢和尾巴也是黑色,兩隻耳朵是白色的,毛油光舒滑,藍藍的大眼睛,長長的鬍鬚,“咪咪”地叫著,荊明昌說:“這花貓真好看,在村裡還是獨一份。”

  蔣興乘機勸大家養貓,說:“何家祖宗屬鼠就不養貓,他家祖宗要屬豬屬羊,還不養豬養羊了,還不殺豬宰羊了,我家養貓,家裡一隻老鼠也沒有。”

  荊明昌說:“養貓是比養狗好。”

  蔣興繼續說:“我家養了貓,米缸都不用蓋蓋,老鼠一年要吃好多糧食,還咬壞東西。塘壩老是潰塌,就是村上貓少,塘鼠造反。”

  荊明昌說:“那我家也養只貓,花貓生了小貓給我一隻。”

  符加傑和柏老二也說要,錢增富說:“一龍二虎,三貓四貓怕老鼠。”

  符加傑反駁道:“沒聽說過!哪有貓怕老鼠的?生七個八個也捉老鼠。”

  錢增富斜了他一眼說:“姓何的多,還是別的姓多?為什麼何家不養貓,你們也不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