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五十四 私塾先生

  陳紹祿揮拳打陳大牛的肚子,陳大牛又把陳紹祿拖到走道上,揮拳打他的頭和身子,邊打邊罵:“今天打死你這個拖油瓶子!打死你這個臭嘴!看你嘴兇還是老子的拳頭硬!”其他人起身看熱鬧,大喊大叫,課堂大亂,喧譁之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別打了!別打了!都坐下!”春南大聲喝道,上前把二人分開,陳紹祿鼻子流血,陳大牛臉被抓破,有幾道指甲劃痕,大家都看著他倆笑。

  陳老爺又板著臉出現在門口,指責春南說:“你會不會教書啊?學生都管不住,再這樣你就別教了,給你戒尺幹什麼的?胡鬧就打!家秉三尺法,官省五條刑。”

  春南沒想到第一堂課上成這樣,覺得洪先生所言非虛,真是人在山外覺山小,人進山中知山深。原以為教書簡單,教起來方知有多難,事到萬難須放膽,眼下也只能迎難而上,迎難一搏了。

  下午上課不久,春南覺得熱,脫下長衫放在講臺上,過了一會兒又覺得肚子不舒服,和學生們說了一下出去上茅缸。上茅缸回來,發現青布長衫不見了,掃視了一下屋子,發現青布長衫在牆角,過去撿起來溼漉漉的、一股尿騷味,他怒從心生,厲聲問道:“誰幹的?”

  誰也不吭聲,陳紹祿身體仰靠在後面課桌上,用嘴向後示意,並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斜一眼陳大牛。春南明白了誰是案犯,他厲聲問:“陳大牛!是不是你?”

  “不是我,是劉邦。”陳大牛歪著身子,又拿腔拿調說方言,有幾個人忍俊不禁笑了。

  “你和劉邦比?還差了點,把手伸出來!”春南拿著戒尺走過去。

  陳大牛把雙手塞到桌子底下,春南上前抓住他的左手腕往上一提往後一扭別到了背後,陳大牛臉趴在桌子上,弓著背,手心朝上,春南拿著戒尺用力敲打,把心中的怒氣都發洩到板子上。

  有的學生數著數:“一、二、三、四……”每打一下,陳大牛的身子便顫抖一下,嘴裡叫喚一聲,打到五十下,陳大牛受不了了,哭著求饒:“別打了,我再也不胡鬧了。”

  “再搗亂,板子翻倍!”春南鬆開手,神情嚴肅地說,“陳老爺說了,板子底下出好人,再有上課胡鬧的,陳大牛就是榜樣,我成全你們!都念書吧!”

  陳大牛摸摸疼痛的胳膊和紅腫的手心,看一眼神態威嚴的蔣先生不敢再吭聲,拿起書小聲念起來,別的學生見桀驁不馴的陳大牛被打服了,也都乖乖地開始唸書,不敢輕舉妄動。

  下課後,陳大牛心有餘悸地說:“這個先生厲害,力氣大,不是個憨厚木訥的書呆子。”

  吃了晚飯,兄弟倆出門散步,滿天繁星膽怯閃爍,不知名的蟲鳴也是小心翼翼的,彷彿怕驚擾了人們沒有好果子吃似的。

  春南看看有些燈火有些安靜的村子,又想起了家鄉,又想起了家人,想說自己的思念,話到嘴邊又咬住了,說來說去又有什麼用。他抬頭看天,遠望可以當歸,但願長毛沒有殺人放火,但願長毛沒有人們說的那樣可怕,但願家人和村上人家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