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七十九 香消玉殞

  “你蠻好,你美麗善良,你溫柔賢惠。可是,我家祖訓不能納妾,我不能幹違背祖訓的事。再說,我與飛虎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我娶了你,飛虎在九泉之下也會罵我。”

  白圓圓如當頭潑了一桶涼水,渾身發冷,手腳冰涼,她抽泣起來。蔣康把她推開,她跑到床邊,往薄被上一趴,抱著枕頭哭泣起來,身體顫抖著。

  過了十天,為防止戴大麻子提前作惡,白圓圓搬到蔣家和九貞一起住。蔣康和春南晚上住到了白圓圓家。長工伍榮濱也不回家,在白圓圓家堂屋裡,靠牆支了個竹床。每人枕邊放一把俠肝義膽的菜刀,床頭邊靠一把準備赴湯蹈火的鐵鍬,銅鑼放在伍榮濱的枕頭邊,無私無畏的木槌擱在銅鑼上。

  蔣康和村上青壯年都打了招呼,聽到敲銅鑼聲,立即來白圓圓家打土匪。好多人把鋤頭、鐵棍擱在床前或門後邊,省得到時間找傢伙,耽誤時間。

  十五天後的晚上,蔣康春南和伍榮濱像以往一樣,都沒脫衣沒脫鞋,斜躺在床上,準備與戴大麻子搏鬥,等到天亮也沒動靜,後兩天也是如此。

  到了第十八日晚上,大家因為好幾天沒睡好,都困得不行。蔣康說,戴大麻子行蹤不定,詭計多端,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不知還來不來,不管他了,我們睡吧。

  三個人一躺下,便都睡著了,人很困,睡得很香,鼾聲也很響,打雷一般。

  半夜時分,梅秀的慘叫聲把三人驚醒,戴大麻子進了梅秀的房間,上了她的床,兩個人打起來了。

  原來,二更天的樣子,戴大麻子帶了兩個土匪,來到白圓圓臥室的窗前,用刀片撥開窗栓,輕輕推開窗戶,屋裡的呼嚕聲和男人氣味,便知道不是女人的房間。戴大麻子跑到東邊房間,用刀片弄開窗戶,讓兩個土匪在外守護,他爬上窗臺跳進屋去,上了梅秀的床。他伸手去扯女人衣服,摸女人的胸,感覺像抓著一段老絲瓜,他很惱火,低聲但很嚴厲地問:“白圓圓呢?”

  “我老家青龍山——”梅秀唱了一句家鄉小調。

  “去青龍山啦?”

  “她是白虎,上東山去了。”梅秀又用常州灘簧的腔調說。

  常州灘簧在蘇南一帶是人們喜聞樂見的戲劇,除了農忙時節,各鄉鎮及大一些的村子都要安排時間,請戲班子來演上幾天。

  如果說一個地方的香茶美酒佳餚,是當地風土人情的濃縮和精華;一個地方的戲曲,則是這方鄉土鄉民的剪影和靈魂。

  梅秀在犯瘋病以前,有一大愛好,就是看戲唱戲。皇塘街上、附近鄉村,只要演戲,不管是蘇州彈詞,還是常州灘簧、無錫道情,她是必看。《雙珠塔》、《雙珠會》都看了七八遍了,有戲班子來演,她還樂此不疲的看,好多唱詞都背得出,時不時穿上買來的水袖戲服,在家學舞臺花旦,蘭花指翹起,扭動妖嬈身段,嗓音尖細,來上幾句。

  戴大麻子不知她說的是什麼,怒火中燒,眼冒兇光,揪住她的胸部,連衣服帶肉,把她上半身提了起來,疼得梅秀大叫,伸手去抓戴大麻子的臉,她的指甲又長又尖,把戴大麻子的臉抓破抓疼了,戴大麻子氣得大罵:“老東西!敢抓我。”

  他拔出刀,朝梅秀手臂上就是一刀,梅秀慘叫一聲,發起瘋來,手抓腳踢,用嘴咬戴大麻子的腿,戴大麻子怒不可遏,一手壓住梅秀的身體,一手舉刀,往她胸部腹部和頭部亂捅亂戳,梅秀身上到處是窟窿眼,鮮血直流,很快斷了其氣。

  戴大麻子殺死梅秀,下了床,從窗口跳出,知道村上有防範,便招呼在外守衛的兩個土匪,一起往村外逃跑。

  蔣康和春南聽到慘叫聲,立即跳下床,一人拿刀,一人拿棍,開門出去追趕三個慌亂逃竄的黑影。伍榮濱穿白布短褲,光著腳和上身,拎著銅鑼走到門口場地上,使勁敲鑼,“框框框”,“框框框”,響亮的鑼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很大,傳得很遠,村上人家都聽見了,鄰村的人也聽到了。

  夏天人們穿得少,起床動作快,時間短。伍榮濱敲了十幾遍鑼,青壯漢子都聞聲而起,拿著刀叉棍棒出來了,大聲吶喊著往白圓圓家來,老人婦女也起身看熱鬧。村上的狗,還有鄰村的狗,一吠皆吠,都汪汪的大叫,為抓土匪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