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零九 能幹的喬秀


                 春南看水怪咬死了人,急得寢食難安,怕水怪再傷人,決定用鉤子誘水怪上鉤除之。他讓蔣賢買了十二枚大魚鉤,把魚鉤塞在一斤左右的鯉魚和草魚肚裡,沿塘岸投入水中。

  連續投放三天,沒釣到水怪,只釣到一條二十幾斤重的黃積魚,有扁擔長,這種魚,以魚為食。

  春南自我安慰說:“也有收穫,大塘裡少了一個偷魚賊,這麼大的黃積魚,一天至少要吃五斤魚。”

  下鉤不管用,春南請來陸家村的拖網隊,用大拖網從南往北,又從北往南拖,拖網拖了一天,沒拖到水怪,拖的魚也不多,還不夠支付拖網隊的工錢。

  春南說:“只能等到秋收以後,稻田不用水了,把大塘水車幹後捉水怪了。”

  王天貴之死在村上引起恐慌,女人們不敢一個人上碼頭,男人們不敢下塘游泳,孩子們被警告:不要到塘邊玩,不要和喬秀說話,離她遠點,別沾上晦氣。

  這些情況,還有人們異樣的目光,讓喬秀憂傷和心煩。她與水怪不共戴天,她等不及秋後放水抓水怪,想早點滅此朝食。無事便手拿五尺長的長柄魚叉,沿著大塘河岸,邊走邊看,想看到水怪就用魚叉捅死它,消滅這個不共戴天的罪魁禍首,息事寧人。

  人們知道喬秀最恨水怪,知道她時刻準備與水怪拼命,只要看到什麼地方有水怪的蹤影,便向喬秀報告。喬秀不管是正在吃飯,還是正在睡覺,她是聞風而動,立即拿起魚叉趕往發現水怪的地方。也不知是水怪已經離開,還是說的人精神緊張杯弓蛇影,或是有人故意戲弄喬秀,喬秀跑到說看見水怪的地方,總是一無所獲。

  雖然一次次撲空,但她仍然不敢懈怠,仍然相信報信人所言非虛。再聽到有關水怪的線索,她仍然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拿起魚叉小跑著前往,就像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勇士。她精神抖擻趕到人們發現水怪的地方,有時是一無所有,有時是一段朽爛沉底的木頭,有時是緩緩移動的一簇水草。

  喬秀對勞而無功雖然失望,但不難受,就像捕魚,撒空網是常事。讓她難受的是捱罵,河岸邊有人家的菜地,有的人看到她或者看熱鬧的孩子踩到自家菜地,就要嚷嚷,有的破口大罵。

  六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喬秀在碼頭上洗衣服,有孩子來叫她,說在丁民東家菜地旁的河裡發現了水怪。喬秀忙放下棒槌,回家拿了魚叉小跑著前往。

  丁民東家在河埂上種了些豇豆,豇豆順著茅草伸向河裡,喬秀看不見水下情況,就用魚叉慢慢撥開豇豆。

  丁明東老婆看見了,從家裡衝出來,大聲罵道:“賤人,你幹什麼,想偷我家豇豆啊!”

  喬秀緊張地說:“我看看有沒有水怪。”

  “你的魚叉把我家豇豆弄壞了,你賠我家豇豆。”

  “要賠多少,我回家摘。”

  “賠多少還要我說,給我滾,別踩髒我家菜地!”

  從丁家菜地出來,丁明東沒讓喬秀賠豇豆,但心裡委屈的喬秀流的眼淚比幾十棵豇豆的豆子還多。

  七月伏天,日光赫赫,風熱灼人,一場陣雨一場火,氣溫隨之上升,地面曬得燙腳,河水也曬得燙人。

  中午時分,除了知了熱得拼命叫,別的鳥雀都怕熱,躲在樹林裡不飛也不叫,狗趴在樹蔭下大喘氣,猩紅的舌頭伸得老長。

  炎炎烈日下,田野空無一人,人們都在屋裡避暑,或是搖著扇子,或是在竹蓆上午睡,翻一個身,竹蓆上便是汗水印出的身形。

  大塘岸邊的河裡,喬秀一個人蹲在發燙的水中摸河蚌。

  她把頭髮盤在一起,用一根銀叉叉著,黑髮中有一些銀絲。水怪不請自來大塘,她的憂愁和白髮也不請自來頭上,眼角的魚尾紋也在加密,她的臉曬得黑黝黝的,身體因勞累焦慮日漸消瘦,貼身的白褂子變大了,穿在身上有點空曠,人到水裡,有一大塊拖在頸後,浮在水面上,似藍天中的一小塊白雲。

  她頭衝著岸邊方向,雙手在河裡摸河蚌,眼睛的餘光看著左右水面,鼻子嗅著河裡的氣味,她記得水怪身上那特別的腥味。一個木盆在她頭前一尺的地方,木盆裡有七八個青灰色的大河蚌,河蚌旁有一柄一尺長的切肉尖刀。

  水怪一事,村上人埋怨她,有些人躲著她,她很傷心,很著急。一次次撲空,一次次捱罵以後,喬秀改變戰術,不再在岸上尋找水怪,決定以自己的身體為誘餌,引水怪出洞,與它決一死戰。能殺死水怪最好,就是同歸於盡也痛快,總比被別人背後指指戳戳要好,總比被人埋怨要好,總比讓村上人擔驚受怕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