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二十三 誰是兇手


                 晚上九點鐘,精神恍惚的婆婆回來了,她身上髒兮兮的,後背上都是土,藍布衣服皺皺巴巴,似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被人折磨過,頭髮蓬亂,目光呆滯,問什麼,也不答話,只是默默垂淚。

  蔣惠趕快打水,給婆婆洗臉洗腳,扶她到裡屋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蔣惠問她想不想喝水,她不吭聲;問她想不想吃飯,她也不回答。蔣惠又問她是不是上床休息,她兩眼淚水漣漣,聲音低啞地說:“別管我,你去睡覺吧。”那眼神那語氣全沒了以前的兇悍勁,就像被變戲法的人一下把老虎變成了綿羊。

  半夜時分,蔣惠一覺醒來,聞到了砒霜的味道。她忙起身,打開房門,看到廚房有燈亮著,婆婆坐在水缸邊上,手上拿著開包的砒霜,正要往嘴裡送,蔣惠上前一把奪過紙包說:“娘,你幹什麼呀?有什麼想不開的事?你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裡,千萬別尋短見。”

  婆婆痛哭流涕地說:“我真沒法活了,我真沒臉見人了,強盜壞呀,強盜壞呀!”

  “強盜壞,是強盜的錯,你又沒錯,你尋什麼短見?”

  “活著真沒意思!我心裡恨吶,真沒臉見人了,活著沒意思了。”

  “娘還年輕,今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呢。茅山很美,有各種各樣的樹,有各種各樣的花,有各種各樣的鳥。還有好多廟觀,過幾天,我陪你去茅山玩玩,去廟觀燒香許願,那裡許願很靈。”

  “別勸我了,你先睡,我再坐會兒。”

  “娘先睡,我扶你進去。”蔣惠把婆婆扶進裡屋,公公有腳臭病,她一個人睡,蔣惠幫她脫鞋脫衣,扶她睡下蓋好被子,才回到自己屋裡睡覺。連續幾天的勞累,讓她一躺下就睡著了,睡得很香很沉,直到小叔子鳴十大聲叫她,她才醒來。

  “嫂子,娘不見了。”

  “娘去哪兒了?快去找。”

  “不知去哪兒了,後門開著呢。”

  蔣惠忙穿好衣服出後門看,碼頭上放著一雙紅布繡花鞋,是婆婆回來換的新鞋。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掃向茫茫的水面,水面上除了波浪和漂浮物,什麼也沒有。

  她和褚鳴十順流沿河岸往下游找,終於在水流拐彎處,發現了婆婆的屍體,她被一叢蘆葦擋著,沒有再往下游漂去,在她的身邊有一個木盆,正是她家的豬食盆。

  料理完婆婆的後事,蔣惠先回了趟皇塘孃家。哥哥家各方面情況都不錯,就是連生了幾個女兒,想生個兒子,未能如願,全家人為這事發愁,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從皇塘回到裡莊,蔣惠收拾了一下,就前往江寧兵營,向丈夫請罪。原以為丈夫會打她罵她,寫一紙休書給她,可鳴九沒有暴怒,也沒有責怪蔣惠;只是訊問了綁架和喪葬的情況,有些哀傷地說:“也挺可惜的,歲數也不大,她只是脾氣不好,心眼並不壞。”

  “我沒照顧好娘,我晚上不睡覺,陪著娘就好了。”

  “人想死看不住的,人死不能復生,別自責,你找不到馬吉草,她就死在強盜手裡了。”

  “那也怪我,我鼻子不靈就沒事了。”

  “你沒錯,錯在強盜,你的鼻子沒錯。”褚鳴九看著妻子柔美筆挺的鼻子,說,“你就別回去了,兵營裡外都有房子,我們該一起生活了,你該當媽媽,我也該當爸爸了。”

  褚鳴九比蔣惠大兩歲,個子高大,身體壯實,方臉,挺拔的鼻子,濃眉大眼,眉宇間透出英武之氣。他一人一室,屋裡陳設簡單,床不算寬,二人睡覺捱得近,倒也不覺窄。

  久別如新婚,褚鳴九愛意綿綿,他的手輕輕撫摸妻子臉頰光滑的皮膚,用嘴吻她的臉,蔣惠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褚鳴九的手又往下撫摸妻子的胸部,蔣惠身上湧起一股熱流,皮膚麻酥酥,心跳加快,她忍不住抱緊了丈夫,褚鳴九乘機與妻子恩愛一番。恩愛過後,兩人又說說情話,才像連理樹一樣相擁而睡。一覺醒來,窗戶紙已經白了,外面傳來了跑步操練之聲,褚鳴九忙起身穿衣,對蔣惠說:“你再睡一會兒,時間還早。”

  “我也睡不著了,黎明即起,成習慣了,我起來洗衣燒飯,你也嚐嚐家裡帶來的菜。”蔣惠說。

  “我都聞到了醃黃瓜和臘肉的味道了,早飯吃炒米茶,好久沒吃了。”

  “你要求不高,好做,你出操回來就做好了。”蔣惠笑著說。

  炒米茶是丹陽南邊人家喜歡的吃食,炒米茶裡並沒有茶,它是把米放在鐵鍋裡炒成焦黃色,再加水煮熟,炒米茶味道很香,特別是熱天,放涼的炒米茶香味四溢清清爽爽,既解渴又解餓,是一種夏天消暑開胃的美食。

  “報告!”門外有士兵響亮的聲音,褚鳴九過去開門,涼氣鑽進屋來,他問,“什麼事?”

  “東邊院裡有兩個人被殺了,百姓在大門口鬧呢。”尖鼻子士兵報告說。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褚鳴九走到床前對蔣惠說,“發生了一件人命案子,我去一下,回來晚了,你自己先吃早飯。”說完,戴上帽子出去,隨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