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六十八 油幹燈滅


                 王燕走後,荊芰摟住松年脖子,媚笑著問:“聽留聲機還是喝兩口?”

  “先歇一會兒。”松年想到王燕的說的話,他推開身上有薄荷香水氣味的荊芰,走到穿衣鏡前,鏡中是個骨瘦如柴,目光呆滯的男人,本來緊身的衣服顯得寬大,他不敢再看自己,心想自己怎麼變化這麼大呢?夢裡不知身是客,全因一晌貪歡。

  肚子又疼起來了,“咕嚕咕嚕”響,松年又要拉稀了。這是他最近添的毛病,肛門如沒了門的通道,隨時可能下洩,慢一點,稀臭的糞便就到了內褲上。他急忙抓了兩張草紙前往茅缸,剛出後門,兩腿一軟,他就像一隻破了的沙袋一樣癱軟在地,好半天才爬起來。

  他踉踉蹌蹌走到茅缸邊,蹲下後拉得不多,茅缸臭烘烘的,有蒼蠅亂飛,有蛆在爬,有的蛆在糞水裡鑽來鑽去,似乎其樂無窮。他頭有點暈,人倒在臭烘烘的茅缸邊,差點掉入茅缸裡。

  松年手摸著茅缸邊,思緒萬千。每年春天,這茅缸周圍的樹和花還是有特色的,樹木以刺槐為主,槐花盛開時,花白蜂擁,香氣撲鼻,不過其香氣仍然遮蓋不了茅缸的臭味。他每次蹲茅缸時,都要聞著臭味,仰望香不可就及的槐花,趕快拉完以後,離開茅缸,前往遠一些的槐樹,在樹下漫步盤桓。而現在,樹葉稀疏,遠近槐花早已凋謝,沒有花香,只有糞便的臭味。愛讀免費小說app無廣告、更新最快。為了避免轉馬丟失內容下載: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敬請您來體驗無廣告閱讀app愛讀免費小說app

  他覺的人生如花,挨著茅缸,香也不香,久之,臭也不覺得臭。人生如水,從石縫中流出時,是很乾淨的,從青草叢中流過的,也是清澈乾淨的。而流入陰溝,流入糞缸,再流出的只能是臭水髒水,是再也乾淨不了的汙水了。

  松年賣田回家,胡寡婦沒有笑,沒有誇獎,也沒有忙著去燒菜拿酒,她知道這是癟芝麻榨出的最後一滴油了,離趕松年滾蛋的日子也不遠了。她問松年賣了多少錢,聽到數字後眉毛一揚,不屑一顧地說:“錢賣少了,我去賣,可不只賣這麼多錢。”

  松年不說話,給他五十塊銀元,其餘的放入自己的皮箱,這是自己最後的一點錢了,囊空恐羞澀,留得一紙看。

  從這天開始,胡寡婦一是要錢勤了,連家裡買一根黃瓜,買一盒火柴的錢都要向松年拿,她要儘快的把松年放入皮箱的錢掏空。二是牢騷話譏諷話多了:“養條狗,看家護院;養只貓,能抓老鼠,養個大活人,吃了飯碗都不洗。”

  “上茅缸門也不關,讓蒼蠅蚊子飛進來。”

  “真把自己當老爺,把別人當傭人了,夜壺糞桶都不倒。”

  秋風蕭瑟,草木黃落,天氣涼了。

  松年受點風寒又病了,咳嗽發燒,荊芰怕受傳染,晚上睡到了母親屋裡。松年半夜口渴,想喝口水,叫了半天沒人應,便掙扎起來去倒水,他頭暈腿軟,一下子摔倒在腳踏板上,頭撞倒了馬桶,磕破了頭皮,馬桶被撞翻,屎尿流了一地,臭氣滿屋。

  胡寡婦聽到了動靜,聞到臭氣大罵:“深更半夜瞎折騰什麼!別吃飯了,就吃屎喝尿吧!”

  松年氣得想打人罵人,可又不敢,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既罵不過胡寡婦,也打不過胡寡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忍氣吞聲,把怒氣和淚水嚥下肚裡去。

  松年生病,沒了胃口不想吃飯,他對荊芰說:“我想吃餛飩,你去飯店給我端一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