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1 一線慈悲

  清久留點了點頭。「那個鬼看來把交給他的職責完成得不錯,才讓屋一柳拖到那麼晚才露面。你去找他,」他有一瞬間的神色,幾乎接近於縱容式的、對小孩子的安慰,但不及看清就消失了。「我叫季山青回來。」

  「好,」林三酒眼睛一亮,「他這次回來——」

  「對,其他人也可以跟著他一起回來了。」清久留也衝她笑了一笑,說:「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把exodus拿回來了,畢竟不用上它的話,人就還不能湊全。」

  ……哪怕失去了那麼多人,或許她也該心生感激,是不是?

  林三酒在佈滿岩石的大地上走走停停,四下張望呼喚的間隙裡,有時她會在灰土浮漫的晨光中,怔怔地想道。

  她只是蟲豸螻蟻般的茫茫蒼生中的一員。她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當世界的碾輪一圈又一圈地滾壓下來,踩斷了大地,碾碎了不知多少與她一樣心存希望、咬牙前行的人的時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能力或者素質,使她免於悲難的。

  說到底,她與那麼多消散的、變形的人之間的區別,只是一點運氣而已。

  她失去的時候是因為命運,她如今保住的一切也是因為命運;正因為林三酒非常清楚這一點,她才感受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恐懼。

  她不知道自己的運氣還能維持多久,組成自己生命的碎塊還能在原地停留到幾時。正因為走到今日,有太多的僥倖和失去,皆不受她本身控制,她才如此絕望、()如此恐懼地想要為那點運氣上一層人力的保險:疫苗。

  ……就當她是虛偽、偽善、說一套做一套好了。她也不想去考慮後果了,因為她太害怕了。

  這種恐懼,在清久留讓她獨自去斷崖上坐一會兒之後,就越發強烈、越發令人窒息了,幾乎像是加速了灌進天靈蓋裡的水泥,不再給她體內留下任何一點盛裝其他東西的空間。

  她甚至懷疑,自己再這樣繼續走下去,找下去,卻始終沒有找到元向西的話,可能會發瘋的;不知是第幾次,林三酒又抬起了手,使勁地搓揉起了皮膚上的【他鄉遇故知】,好像這樣一來,就能催促它早點——

  一道白光驀然穿裂了清晨澹青的雲層,像是流星一樣,狠狠地砸在了身後不遠處的大地上;沉悶的震動隱隱傳進了腳下,滾滾煙塵扶搖而起,濃濃地盤踞在了天地之間。

  怎麼……

  林三酒回過頭,遙遙望著白光墜落的方向,愣住了。

  這一次的風裡,散澹地送來了碎片,讓她拼出了兩個模湖的字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