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66章 百尺樓看波光溢

 “如今左判牢牢掌握了廂軍,這又去拿捏住了駐泊禁軍,內外城九座城門,咱們也拿下了六座。若是耽誤幾日或許那右判再掀什麼風浪,如今只怕他也躲進外宅籌畫去了,正方便咱們做事。”

 智全寶當著幾個自己人的面,也沒遮掩自己的小心思。

 “咱們若是能確保東丹使團平安進京,這便是大功一件,並非咱阿附權貴,實在是若讓這右判得了勢只怕是應天府百姓都沒了活路。左判愛財也是在商賈士紳上找手段,便是官員的祿田,只要是左判名下的也絕無侵佔平民百姓的道理,只看著壽安縣與太丘縣就比那福昌縣、蓼谷縣要安泰的多。”

 “咱家說白了就是苦命人出身,便是學了一身功夫,攢下這般家底,若是換個黑了心的縣令,還不是任人揉捏。如今能和自己兄弟做下此事,總是多些保家護院的底氣!”

 莫說風鳴,便是三郎也十分理解六師兄的心思。

 大肇開國底子不比大綦、大晟,因為大綦的開國天子乃是宇朝帝室外戚,而大晟的謀國班底便是以前朝太師等一應士族合謀,因此這兩朝能開朝建國也是十分倚重這些世家大族。而大肇太祖不過是前朝禁軍統帥出身,靠著與許多軍頭結義,又得底層文吏支持,才能獨霸一方,因此雖然佔據的乃是前朝精華所在,但是兩千年傳承下來的百十餘家世家大族,要麼北上投靠大綦,要麼隨宇朝西遷,更多的皆東去牢牢佔據大晟朝野,但凡有留在大肇的也不過是分支小宗。

 正如這應天府尨山一般,世代貴戚祖宗墳塋大多在此,然而應天府內早已換了人家,之所以仍香火不斷,也是諸國士族紛紛在此興建祭壇,四時祭奠。

 大肇這等士人結構自然不能依靠世家大族,於是便將前朝建立的官吏考核制度,轉變為面向所有讀書人的科舉制度,以此提拔官員。如此有利有弊,其利在於官員大多出自民間,所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些官員建立起一個上下通暢的行政體系,下情可上達,上諭能下行。然而其弊也在於此,因為出身民間居多,因此官員升遷更依賴於上司及中樞賞識,更需借力於同門、同科,彼此通過師門及科第結合成緊密團體,哪怕是想為民做事,致力於國富民強的官員們也不得不結合成緊密團體,這便是帝王最為忌憚的結黨。

 比如慶康新政的失敗,便是舊黨趁著宣宗病重的反撲,隨著慈聖太后年邁,昔日本是朦朧的黨爭,如今反而更加具象,從朝廷到地方早已是黨派林立,便如這應天府所謂左右判對立,也是派系鬥爭而已。

 這些話,很多是父親教導,還有幾位師兄辯論時,三郎聽到後自悟,按著他這個年紀,能想到這些,已經是遠超同齡人,認知所有限,但也明白無論自己認不認同應天府官場現狀,為了完成父親交付之事,他必須有所為有所不為,無論如何,他們只能選擇與左判合作,所謂兩者相害取其輕,便是如此。

 說著話,一行人已經到了蓼谷縣地界,也不往縣城去,直接向步金蓮孃家而去。這步氏田主也是世代蓼谷縣人,太宗時便是販養驢騾的,因用驢騾支應輜重報效軍前,才積攢了些餘財,然後置辦田產,興建莊院,雖然三代以來也沒出個讀書當官的,但是這田主另闢蹊徑,不僅團結鄉里,還盡力扶持步姓族人,類似步金蓮這樣的養在家中也有好幾個,如今嫁出去的有智全寶這樣的一方豪傑,也有縣衙幹吏,行商壯戶,在這編縣鄉下也是生活的有滋有味,輕易也無猾吏敢來滋擾。

 尤其是今日一睜眼,這財主就聽見喜鵲枝頭叫,沒一會兒便有步金蓮身邊管事跑回來通報消息,果然是好事臨門。這侄女婿如今混的更是風生水起,聽聞這左判不讓智全寶在縣衙落職,非要安排軍中,便是不讓智全寶流落於俗吏之中,而是要在軍職上給他謀一個正經出身。若真如此,這便宜侄女婿還真成了步家一等的善緣,本來只是叔侄關係,不能如孃家父母那般往來緊密,如今聽智全寶竟主動前來,如何不抓緊準備?

 吩咐下去,莫說整個莊子,便是整個鄉里都動了起來。步家能從微末混到如今身家,也是有些門道的,這財主還沒忘了讓身邊人裝了一驢車應用之物送去智全寶老家裡,兩邊都要顧及到智二郎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