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107章 看昇平烏棲畫戟

 太丘城不過是方五里的小城,十字大街延伸至四門,如阡陌般城內為八條小街與二十八條巷道區隔開來,城中心的市樓乃是鐘鼓報時之所,且兼具城內街市管理之事。沿著四條大街商鋪牙行食肆比比皆是,縣衙在南街左近,繼續向南門而去便是文武街,所謂文武街那是與南街交匯的東西小街,街東向依次是文廟、縣學、垂雲觀,西去則是武廟、城隍以及火隅、巡鋪。

 一行人轉向東行,停在儒學門前已經頗覺此縣學規制不凡,乃是按著府學來營建的。

 縣學為宮殿式合院建築,門前有依著引入城內的葭渠取土做了池塘,池塘內青萍點點,芙蕖含苞待放,映著沿街的翠柳頗具靈動之氣。儒學門內建築坐北朝南。文昌閣、明倫堂居中,左右廂房則為校士館、閱卷所等。明倫堂後的射圃,乃是個寬闊的院落,其西牆有月門與文廟的崇聖祠相接。院落北苑即是訓導和教諭的自成院落,幽深清靜,別有洞天,北牆外乃是一道橫渠自西向東,水色清麗,滌盪濁塵。

 這縣學規模堪比府學,承公也是知曉其中緣由的。這縣學前身便是士悅士學士昔日丁憂在此而興建的天台書院,士悅先妣便是太丘縣人士,因此士悅也對於此地頗為眷戀。當時士學士的座主恩師鹿中殊任應天府知府,因此請士悅襄助教學,遂將這太丘縣學擴建為天台書院,號稱大肇書院之首。

 天台書院當然不是大肇的第一所書院,而被天下士人尊為魁首,便是在這裡士悅與簋璧之、轅復等人開創新學,鼎盛時候四方學子匯聚於此不下八百人,其中走出許多翹楚,而士悅、橫瑋、陽攸等人也常在此文會講學,許多思想抱負終於迎來了慶康新政。

 可以說無天台書院便無慶康新政,而也因此導致了天台書院的衰落。宣宗崩逝,慈聖稱制,舊黨以擁立之功掌握朝綱,於是對於新政人物及事物都是喪心病狂的清算。尤其是天台書院,更是他們先要拔除的重中之重,因為只要天台書院還在,那麼新政的旗幟就還在,正如他們瘋狂迫害士悅眾人一樣,一次次的打擊也落到天台書院上。

 先是將官民合辦書院收為官辦,於是用人與招生之權皆被掌握,凡支持新學之講學、教授皆被遣散;其次,降低天台書院規格,從京北路降格為府學,再降為縣學,學生也從同太學生降格為童生;最後更是廢了天台書院的名號,只需用太丘縣學之名,若非這兩位官員輾轉從商人手裡盤迴了天台書院的名匾及記事碑,那士學士手書匾額,陽制誥親題院記只怕早就做了柴火和牲口石槽了。

 如今也只有文昌閣旁的碑亭內宣宗御筆的御製碑尚存,讓後人知道這縣學昔日輝煌,否則最多兩代人,人們便會徹底遺忘這承載許多仁人志士未酬壯志的所在了。

 元知縣與公良參軍、蘆頌等人環著承公,眾人皆步行而入,宗淑、霄春臣與觀天二人前面護衛,縣學中人早已恭恭敬敬的迎候一旁。

 這縣教諭、文學以及教授們皆是當地頗有文名之人,雖然科場上未見佳績,但是腹內是有錦繡文章的,並非迂腐之輩。

 承公一路走著,聽著,這縣教諭、文學所言點到即止,卻能聽出其中對於年輕知縣的迴護之意。其實承守真一路至此,雖然尚未深入民間,但知微而見著,只看這商肆繁榮、街坊清淨也知這知縣於庶政上是下了功夫了。

 此子與承守真當年相似,都是能俯下身子一心做事之人。人常言所謂鶴立雞群,可是官場中誰願意他人是仙鶴,自己是草雞?庸碌之輩,苟且之人自然希望上下皆和光同塵,共同進退,似承守真這類人做得越多越好,豈不是讓世人看到其餘人的無能顢頇?並非人人如承守真般鐵骨錚錚,金玉心腸,也不是誰都能不懼上下嫉恨,須知並非堅持一定有出路,苦熬能見豔陽天。

 承守真一飛沖天,更多實臣恐怕是一生都無出頭之日。因此,承守真此次奉詔回朝,並非是希冀自己能更進一步,而是有生之年,有力之時,能為朝廷選拔賢能,擢用幹員,能為這太平世道保駕護航,也是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