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128章 角犀今喜試豐盈

 他哪裡說的是酒,分明在解析這酒課如今局面。

 “‘三楓何習習,五渡何悠悠,’這丹楓館便是欒大判到任之後,見證丹陽城五家老門戶一起鬥紐而成!”

 營丘檁再說下去可真的是觸及此地權貴的痛處了,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通判家的兒子所知道的著實更深更廣些。

 所謂‘鬥紐’,原本泛指印章,乃印章刻字的一端為印鬥,上端印鼻稱紐,引申而來。

 然而引申到了商業上,便是一種嶄新的商業模式,即‘鳩集富豪,合力同則,名曰鬥紐者,在在皆是。嘗以其則例言之:結至多十人以為局,高下資本自五十萬以至十萬,大約以十年為期,每歲之窮,輪流出局,通所得之利,不啻倍徙,而本則仍在。’

 不同於類似智金寶這等自家有多少本錢便作多大的生意,乃是多個富紳巨室按著資本比例出資,比如這丹楓館便是五家老門戶平均出資兩成股本而開設,據聞十成股本作百俸,每俸折金六十兩,合計六千兩黃金,按當時作價六萬貫足陌銅錢。

 “這五戶人家倒是豪氣,只是有如此貲財何必湊在一起做生意?”

 營丘檁的一席話果然吊起了眾人興致,尤其是蒼龍固,他剛才的侃侃而談也是做了一番功夫的。這些天子近臣並非簡簡單單的只是文學之士,對於庶政也是有一番心得,尤其是入得幕府紮根地方,若是沒有些見識談何建樹。對於重振丹南酒業,恢復前課,也並非他一人所想,也是承公等眾人群策群力之事,只是他將此事剖析的較為深刻罷了。以他的意思,都轉運使司可以此為契機,一方面放開應天府酒業市場,實現添酒錢增收,另一方面借酒課打壓三家正店幕後之人,甚至將此三正店經營之權重新撲買,徹底斷了當地豪紳一大財源。

 “這五戶人家說是老門戶恰如其分,乃是宇朝遷都於此時,便封在此地為當時的東西南北中五閭大夫後人,算起來也是二十餘代人的經營,確實當得起老門戶之稱。”

 營丘栿適時發言,

 “二十餘代的積累那是如何的財富?只是這幾戶人家從來都是不露圭角的做人,已經于丹楓館展現在丹陽城士庶面前時,竟還有人不知這五戶人家的來歷!”

 似乎什麼都沒說,卻又把事情說的很明白,為何欒大判到任後,如此不露鋒芒的五戶人家為何如此高調的用丹楓館幾乎壟斷了內城正店生意以及應天府榷酒貿易,這邊要向欒大判問明白了。

 朝廷最深惡痛絕之事本地豪紳藉著前任知府、欒大判以及諸多城監知縣官員都做了。看似此地學風繁盛,百業繁茂,其實以酒課為主,茶、鹽及絲絹諸稅皆大幅萎縮。單論酒課,先以轉運司承運軍糧虧空而引發的走私軍資私入酒坊事,參免了轉運使以下多位官員,三班使臣武職者,文資幕職者多人大辟,於是轉運司罷;再以丹南戍衛京畿北面,不可以帥司掌握軍權,以凌南面為由,使朝廷罷了安撫司;後又以路提刑顢頇擅權,屢廢地方裁決,而至冤案頻起,經審刑院、御史臺彈劾走了提刑,只餘一個空架子提刑司。

 而帶來的結果是,以轉運司積弊為藉口,應天府酒課減少了三成,其餘諸城也減去兩成,又以酒業蕭條,導致糧價不穩,兩稅也少了兩成,至於其他各項課稅,合計皆是下滑,且持續多年。且不說對比東京,便是其他三京三輔也是呈衰憊之態。前些年朝廷還自責乃是丹南監司所用非人,導致如此局面,可是近兩年越來越多的府路都開始照著丹南的路數而來,便覺得這事情不簡單了。

 即便是東丹使團不來此地,恐怕朝廷也要將這裡查個究竟了。

 這些人中,洞若觀火的其實是宗淑、風鳴、蘆頌、仝維幾人。如果說東丹使團來到此地必有更多禍亂髮生,沒有人比他們更為篤定了。因為實在是沒有比丹南更適合出事的地方了,這裡製造變亂的天時地利人和皆具備了,地方荒政、官僚懶政、士紳亂政,只要有心人推動一把,這裡便會攪動成一團亂麻,何況這裡還是大肇腹心之地,離東京城如此近,若是發生大案要案那真的是震動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