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夢不歸 作品

第38章 挖墳掘墓者 道旁伐木兒

 以當日的情形看,無夢嫌疑最大;實則是御靈司入場,情勢所逼,祝光明自求一死。可是自己現在也算半個御靈司的人,會不會有什麼後患呢? 

 坡底下,蔣圖南連滾帶爬摔了兩個來回,再看那碎散在身前的冰字,忽然醒悟,這恐怕不是自己表忠心的時機。 

 那熊如此行事,林大人未置可否,估計就是默許。還有旁邊這倒黴鬼,恐怕還得自行帶回。 

 如此想著,他倚仗熟悉地形,另選了一條小路,繞遠回城去也。 

 林楚凡嘆息,“唉……遙想昔日初見,祝大俠御風降臨,那是何等的光風霽月,英姿一時無兩!” 

 陰姬冷道,“阿生,他在拖延時間!” 

 福生一如既往,“你只需說,他是如何死的。” 

 林楚凡被陰姬識破詭計,也不尷尬。只是那福生重複了一句前言,讓他覺得不太妙。 

 林楚凡直言,“當日熾焰城街頭一戰,祝大俠輸了無夢一招半式,身上中了幾道風刃,本就是不輕不重的傷勢,未必送命。可惜,後來御靈司到場,雷引欲索拿祝大俠入黑牢受刑。 

 遙想祝大俠是何等氣節?不過是比武小輸一籌,傷勢雖不輕,卻也未曾計較。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受那‘虎落平陽’之辱,但求一死,保全英名。 

 情勢危急,無可奈何之下,無……我就只好痛下了殺手。至今思之,引以為畢生憾事矣!” 

 林楚凡諸多動念之後,還是決定由雷引揹負這個契機,終歸也是實情。 

 鬼使神差之下,他將原本推諉到無夢身上的罪名,自己攬了回來。 

 良心發現的可能性雖有,但未必很大。他主要是想起,祝光明埋葬之時,僅餘下一顆孤零零的頭骨…… 

 “你殺了他。” 

 平靜的言辭出自福生之口,再結合他那一身裝束,林楚凡頓覺要遭,恨不得騎上冰熊狂奔。 

 陰姬可是老江湖,可沒福生那般好糊弄,“哼!若你所說屬實,緣何那墓中只有一顆頭骨?” 

 林楚凡不作他想,只是在思考,如何將天紋隱蔽起來,又能把故事編得圓潤。 

 林楚凡仰天長嘆,“這便是另外一樁公案了……” 

 陰姬寒聲道,“不必巧言令色!你腳下那畜生,嗜食人肉成性,於江湖上已小有微名。阿生,不必聽他囉嗦……” 

 此句出口,陰姬尚不知,她已被冰熊記恨上了。 

 不待林楚凡決策,它便悄然射出一簇山月斬,直指草叢之間的黑邊紅斗篷,也將剩餘話語阻了回去。 

 陰姬不敢託大,點著哭喪棒飄忽躲閃,盡力避過了。 

 那邊福生也聞聲而動,抬腿在身旁樹幹之上踏過,借力躍起,朝林楚凡身前墜落。 

 嚇得林典獄小步後退,險些如蔣圖南一般跌倒。 

 他此時可用的靈力不多,又無趁手兵器,但見那數人合抱的大樹,被福生單刀伐倒,便先生了幾分退避之意。 

 無可奈何之下,林楚凡只能單手搓出一條細小火線,打算倚火術之遠,欺一欺福生刀短。 

 不料,那少年落地之後,將酒罈留在了倒樹的枝丫之間,柴刀斜插入身側土地,自己哐當跪了下來。 

 駭得林楚凡險些脫手甩出火線,還以為這招‘雙膝及地’是什麼神奇詭譎的招式呢。 

 “福生謝過林公子!” 

 那少年跪坐抱拳行了一禮,並未叩首便長身而起,重提了柴刀入手。 

 適才這一幕驚住了在場的兩人一熊,都默契住手,探尋之色溢於言表。 

 林楚凡一時無措,“福生啊,你這是做得什麼事?強敵在側,請恕我不能還禮,且還是如此大禮。” 

 福生不以為意,反而問道,“公子不知,祝府君乃是先父。還要請教公子,何人毀了我父軀體?” 

 林楚凡盯著那張黝黑的小臉兒猛瞧,偷偷用左手狠掐自己的胖腰,試圖驗證此時非在夢中。 

 這張黑臉倒是看不出與祝光明何處相似來?這也太瘋狂了,給‘殺父仇人’行禮是個什麼章程?還有心情關注鞭屍,不急著報仇? 

 林楚凡心思急轉間,瞥見熊哥遞了個眼神兒過來,遂熄了右手火線。 

 林楚凡做恍然大悟狀,“竟是祝大俠的公子!真是失敬。初次見你時,只聽說叫福生,未曾問及姓氏,倒是我疏忽了。不過,你確定不問我報殺父之仇麼?” 

 福生搖頭,轉為寂寥之色,提起柴刀,反覆摩擦著鏽跡斑斑的鐵刃,幽幽開口道出因由,“福生原是叫做阿生的。母親傳刀於我之時,希望我能殺了此人替她報仇。臨終前她還念念不忘,希望我能姓福,我便叫做福生了。” 

 林楚凡改用雙手自掐其腰,借疼痛強行抑制了笑意,使得面上一片悲慼之色,甚至眼圈泛紅。 

 他幾經思索,不知是否該告訴他實情。 

 或許,福生母親臨終之時,已將仇恨釋然,希望孩子能夠‘姓福’,而非‘姓福’。 

 倒也未必,說不定祝夫人孃家就是姓福呢!不找我麻煩就好,大不了以後多幫襯福生些。 

 林楚凡強忍尷尬,“咳咳,原是這個緣故,還請節哀。那日無奈之下,親手送了祝大俠一程,為此還與御靈司起了些口角爭執,與雷引大人就此結了些仇怨。 

 但念及大俠生前的磊落氣概,定然不能使其身後名聲有損,便起了安葬屍首的心思。彼時你我還未曾相識,請恕在下自作主張之過。” 

 林楚凡說著話,終於平抑了雜念,十分誠懇的施禮請罪。